《画人传》~第441篇
吕凤子创办了正则艺专，一生兼擅书画印诗文，又兼涉琴棋！
文/卢秀辉
吕凤子（1886～1959），原名浚，字凤痴，号凤子，别署凤先生，江苏丹阳人。
吕凤子家族，渊源流长，丹阳吕氏宗族一门中选登《宋元学案》者，多达十七人，吕凤子父亲吕敏，在清末年间以经营钱庄为业，在上海开过德本堂钱庄，大获成功，是一位开明且进步的工商业者。虽然，吕敏四十一岁就去世了，但是，他留下的产业成全了日后的吕凤子。吕凤子兄弟姐妹六人，以吕凤子和他的弟弟吕渭最为杰出。吕渭，曾经在日本留学，为卓越的佛学家。
吕凤子四岁就进入私塾，开始系统地学习《孝经》、《论语》、《左传》等。十五岁的吕凤子于1901年8月，进入丹阳县高等小学读书，在府学考试中，考中秀才。1904 年，吕凤子进入苏州武备学堂。次年，清廷“废科举，兴学堂”，吕凤子转入公立两江优级师范学堂读书，学习图画手工课，教书法的是校长李瑞清。李瑞清的书法、绘画对吕凤子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吕凤子受到李瑞清的另眼相看，成为他的弟子，得到了李瑞清的真传。从此，吕凤子走向绘画创作和美术教育之路。在南京两江优级师范学堂图工科毕业后，留校当了附属中学教师，后来去北京女子高等师范教授兼专科主任。
1910年，吕凤子在上海创办了神舟美术学院，教授素描、书法。1911年，吕凤子在家乡丹阳创办了正则系列学校中的第一座，女子职业学校。从此，“正则”成为中国最有影响的私立学校之一。辛亥革命后，孙中山为报答吕凤子父亲在上海给同盟会捐过一笔巨款，总统府秘书给吕凤子发去电报请他去上海，与孙中山见面，并请他出来做官，吕凤子拒绝了。他不但没有接受官职，也没有去见孙中山。吕凤子认为父辈的德行，后人没有资格得益。正则女校后来发展成为具有小学、中学、高中、师范和艺术专科的学校，并从专门只招女生发展成为男女同校的综合性学校。
1917年，吕凤子被聘为国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教授、图画手工科主任。在北京认识了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被他聘为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导师。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为表达自己对当局迫害爱国学生的不满，吕凤子愤而辞职，南归，继续办理正则职业女校。
吕凤子为了给正则筹措经费，长期在外地当兼职教授。他在中央大学担任教授月薪为300元，兼职的金陵大学的研究员月薪为100元，普通教师的月薪仅在 20元左右。吕凤子每月开支200元，用作家庭生活生活，另外200元全部交给了正则学校，可以发10位教师的工资。吕凤子作画赠人，募捐经费，全部用作正则女校。吕凤子先后在镇江江苏省第六中学、第四中山大学教育学院、国立中央大学、私立金陵大学等多处任教。
1937年7月，抗战爆发，口寇攻陷丹阳，正则学校被毁，他带着全家及学校教职员一起西迁。步行到芜湖后，他们终于找到3条小船，一行 20多人逆江而上。他们随身携带的衣物钱财，在路途被国民党军警洗劫一空。历尽万幸万苦到达武汉，得到了朋友的接济，才到达重庆。当时的中国，吕凤子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远超齐白石等人。从重庆搬至四川壁山县，在陈立夫、张澜等各界人士的支持下，吕凤子在重庆璧山县创办了江苏省正则私立学校蜀校（简称正则蜀校）。分设正则中学、正则职校，包括农科、建筑科、蚕桑科，招收学生，进行教学活动。
此时的正则已经是没有任何资产了，而西迁的都是逃难性质，大家资金都很紧张。张澜见吕凤子陷入难以为继的境界，和众人协商，帮助吕凤子举办了生平唯一的一次画展，受到了大家的追捧，暂时解决了学校经费问题。一帮土匪听说吕凤子有钱了，将他家中财产一抢而空，还绑走了赤着脚的吕凤子。家人赶忙告知旁边的驻军，在士兵的援救下，赶走了抢匪，吕凤子才幸免一难。
1942年，正则学校通过教育部的批准正式成立"私立正则艺术专科学校"，吕凤子任校长。1945年时，正则蜀校经过八年的努力，发展成立了中学部、职业部、艺术专科等分类，并且设有2年制和5年制绘绣专科，还发明了"正则绣"。正则学校发展到后期，已有学生1000余人，校舍200多间。毕业于正则学校的学生有：寿崇德、罗茜、杨永清、陈厚德、林学夫等，后来都成为社会的俊才。
王若飞的舅舅黄齐生在老家受到迫害，从贵阳逃到重庆避难，他不怕牵连，聘请黄齐生为文史教授。黄齐生常到八路军驻渝办事处，与董必武、周恩来、郭沫若、王若飞、黄炎培、陶行知等接触，把了解到的抗战形势以及新思想，随时向吕凤子通报。有一次，黄齐生对吕凤子说：“凤先生，延安也是我国抗日的重要指挥部，我们学校应该组织慰问。”吕凤子立即发动师生，作书画数百幅，他本人也参与其中。在黄齐生赴延安时，请他将正则师生创作的作品赠送延安。吕凤子为毛主席专门作了《寿者相》一祯，请黄齐生专送毛主席。黄齐生返渝时，毛泽东拿出一条延安毛毯，请黄齐生转送吕凤子。
1945年，抗战胜利，吕凤子率正则学校回归江苏丹阳，将壁山的全部校舍、教学设备无偿全部捐赠给璧山县政府。临走前，还将正则蜀校整修一新，其中有223间校舍及各种设备，正则学校遂改名为璧山县职业学校。
回丹阳后，吕凤子开始了第三次创建正则学校，从幼儿园、小学、初中、职中，一应俱全，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教育体系，他聘请了大量的优秀教师来到丹阳任教。绘画教师有叶季英、蒋仁、谢孝思；理论教师有岑家梧、王石城；特约教授有陈之佛、吕叔湘、许幸、姜丹书等，此时的正则，在社会上获得了极高的声望。
1949年春，张大千、陈立夫等都劝吕凤子带全家到台湾，吕凤子拒绝了，他要守住正则。解放后，国家进行了院系调整，吕凤子将正则学校无偿交给了国家，吕凤子说：“我愿已偿，我责已尽，可以不再问校事，专做绘画研究和制作工作”，退出了私人办学的行列。正则中学并入丹阳县中，正则艺专并入公立高等学校，私立正则学校中专部改为公立苏南丹阳艺术师范学校。另外，吕凤子还把丹阳三亩四分宅基地赠与苏南丹阳艺术师范学校作办学使用，自己则赴苏南文化教育学院任艺术系教授、江苏师范学院图画制图系主任，兼中央美术学院民族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吕凤子先生晚年，精心为自己刻制了“而今乃得生之乐”，“老子犹龙”两枚印章，每有做作，兴而盖之。1958年任江苏省国画院筹备委员会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江苏分会副主席，江苏省人大代表。1959年夏，吕凤子患了肺癌，已经生命垂危。当时正值国庆节，他要家人将他扶起，画了苍松三幅，其中一幅《寿毛主席》。
吕凤子是一位伟大的教育家和艺术家，他一生为了艺术教育鞠躬尽瘁，播扬芬芳。培养了如朱德群、吴冠中、李可染、刘开渠、王朝闻等一大批当代中国美术大家，他是唯一被前苏联称为“人民艺术家”的中国人。吕凤子自己说，他一生做了三件事，其一是画画，其二是教书，其三是办学。
吕凤子著有《美术史讲稿》、《中国画法研究》、《凤先生说美育》、《吕凤子仕女画册》、《吕凤子华山速写集》
吕凤子山水、花鸟、人物画极为精湛，尤其是人物画。在近代中国画史当中有三位人物画颇见特点，一为丰子恺、二为叶浅予，三就是吕凤子了。早年、中年时期的仕女画、诗意画，入蜀后的罗汉画以及建国后表现人民生活题材的绘画，都为他在不同时期赢得了盛誉。他一生兼擅数艺，书、画、印皆独标一格，诗文亦佳，又兼涉琴、棋。将中国传统文化多方面的修养集于一身。
吕凤子的书法，人称“凤体书”。是将篆隶行草诸体杂糅而成的一种书写体例，其中既有篆隶的成分，也有行草的笔意，用郑板桥乱石铺街的六分半书方法出之。吕凤子的书法，早年受清道人指点，从钟鼎汉隶出，汉魏碑版功力深厚。其后又受吴昌硕篆书的影响，广为取法，融会贯通，形成了草篆。他的草篆，从俞曲园引伸，对线条的质感与草意更为在意，故凝重、执拗、直中带曲，行中有留。吕凤子为了求生趣故意将字拆散重新组合，为能得不俗，有时故意将笔顺打乱，他用笔凝重，起笔慢，运笔快，以求得其势。从他留存的书法作品分析，"凤体字"中，这种情况颇多，甚至有些字看起来似左手书写。吕凤子受晚清碑学奇肆风格影响，但是，没有傅山的魄力，张狂不够。
卢秀辉有《为吕浚凤子歌》一诗，诗曰：
静夜荒居山色赭，清流独还白发奔。
兴来尽在育生徒，平生岂是此事振？
寒灯夜深老怀中，岂以心胸秋冬紊。
正则历尽坎坷多，凌云壮气丹心煴。
而今得乐生之前，相忆萧瑟俯视晕。
献校专任教职事，心还挂念学校间。
回首只做三事人，一曰书画从艺邻。
二乃教书不得辞，三是办校为大众。
堪怜鬓白一心民，富贵弃却几番愤？
画工清标妍万丈，贞姿俗友韶华运。
江南独好众卉寒，松柏同咏奇特蕴。
凤体而今新鲜春，画笔育出世间韵。
君志格局气趣高，众惠四海无俗韵。
知郎风流巧画细，留迹淡泊不强分。